高原不是較真的人,醫院病房住滿了,護士給臨時在走廊里安排個床位可以理解,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,這沒什麼可爭辯的。
可現在明明已經有病房空出來了,就那麼閑著也不讓住人,這說得過去的嗎?高原一家在走廊里都呆了一天一夜了,而且長途跋涉地過來看病,多少也得理解一下吧?怎麼能這樣呢?!
他還想跟護士站的人理論理論,這時候母親和大媽已經過來了。母親是那種比較怕事的人,尤其身在外地,母親更是本著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」的理念,選擇默默地忍讓。所以高原也不想惹得母親擔憂,於是他憋著一股氣,轉身又走了回去。
可這世間的事啊,有時候就是「忍一時越想越氣、退一步越想越虧」。關鍵那病房都空了2個多小時了,愣是沒有病人入住。而自己的父親、大媽和母親,包括高原自己在內,卻一直靠在走廊邊上,被來來往往的人圍觀。
如果是別的病也就罷了,可父親是腦子不好。說得難聽一點,那些過道的人看到父親不正常,誰不多掃上兩眼,來看看這個白痴?所以這就使得高原心裡特別憋悶,哪個做兒子的,能讓自己的傻父親,曝露在公眾視野里被人圍觀?
後來他氣不過,就直接去前面門診樓,找了齊大夫說事。
齊大夫倒是愣了一下道:「你說的這個35號病房裡的病人,照理說還有兩天才能出院啊?怎麼提前辦出院了?」
「這我不清楚,但病床確實空下來了。齊大夫咱憑良心說,我們千里迢迢慕名而來找您看病,現在卻被晾在走廊里。辛苦就不說了,住院費我們可一分沒少交,有病房不給我們住,這合適嗎?」高原還是很客氣地講道理說。
「走吧,我帶你過去看看吧。」齊大夫這人確實還不錯,正常的主治醫師,誰會為一個病房的事情跑腿?所以這世間還是好人多,高原的運氣也不錯。
齊大夫披著大褂,風風火火來到住院處的主任室,便有些不悅地問道:「趙主任,35號的病人,應該還不到出院時間吧?!」
辦公桌前,一個半禿的中年人扶著眼鏡就說:「早兩天、晚兩天的不耽誤事。檢查我也做了,病人基本上已經康復了。」
「那既然病房有位置了,為什麼不讓高俊山這個病人入住?人家千里迢迢從江臨趕過來,怪不容易的。」齊大夫繼續問道。
「35號房是雙人間,光一天的床位費就200多。像高俊山這樣的家庭,估計也住不起,我這不是也在為他們省錢嘛!」趙主任理著前額稀疏的頭髮說。
可高原卻不願意了,他直接敲著桌子說:「住不住得起,不是你說了算的。你至少有通知我的義務,至於我能不能花得起這錢,得我說了算。」頓了頓,高原繼續又說:「這病房我們住了,200一天的費用我可以承受。」
那趙主任卻眼眉一挑說:「已經被別人住下了,你們再等等吧,明天就有家出院的,我給你排在第一個,讓你們先住下。」
「我就要住這間病房,因為它到現在都還空著。你們是公立醫院,醫療資源也是公共的,只要老百姓花得起錢,就必須得讓我住下!」高原也是杠上了,因為對方這明顯就是以權謀私,空著床位也不想給別人用。
「你怎麼就那麼軸呢?」趙主任皺著眉,又朝齊大夫使眼色說:「他不懂事,你也不懂事?好好勸勸他,江臨往這邊跑一趟不容易,得罪了人就更不好了。」
聽聞此話,齊大夫才若有所思,便低聲跟高原說:「應該是領導家的親戚一類的病人,不然趙主任也不會這麼著急騰病房出來。要不…就再等等吧,明天上午差不多就能有床位。」
「領導家屬就更應該發揚風格,又怎麼能在公共資源上享受特權呢?哪怕他們今天中午過來,我也可以讓。可到了現在不見人影,病房就那麼空著,這不是浪費公共醫療資源嗎?」高原氣得咬牙質問道。
「那誰都像你們一樣?領導不忙嗎?能說來就來?」趙主任適時地敲打道。
「領導忙不忙,我比你清楚!我們農民不忙嗎?領導上班還可以帶薪請假,我們農民撂了手裡的活兒,就一分收入也沒有。誰不忙?忙就是理由嗎?我告訴你,今天這個病房,我還真就住定了!如果你們敢阻攔,那咱就法庭上見。」高原寸步不讓道。
「呵,還法庭!那行,既然你想得罪人,我也不攔著。別真出了事,再跑來讓我出面求情。」趙主任一臉不屑地拿起電話說。
而高原則更加不屑道:「求你?還真用不上!到時候你別來求我就行!」
趙主任都懶得再跟這小農民廢話,他直接在電話里,讓護士站的人,給高俊山推進了病房裡。
安排完之後,趙主任才翹著二郎腿,端著保溫杯說:「行了,你父親已經住進去了,沒別的事就不用在這裡跟我較勁了。」
高原都懶得看他,只是朝齊大夫鞠了一躬說:「齊大夫謝謝您,您那麼忙,我卻因為這點事讓您跟著跑一趟。」
齊大夫卻滿臉擔憂道:「你…你們先住著,要是人家來了,不行你們再搬出來。咱年紀輕輕的,犯不上因為這件事置氣。」
高原則抿嘴笑說:「謝謝齊大夫照顧,我心裡有數。」
離開主任辦公室之後,高原再回到前面走廊時,父親的病床果然被推走了。他趕緊來到35號病房,裡面是真寬敞啊!有獨立的衛生間,病床中間還有躺椅,牆上還掛著電視,還有可供吃飯的小桌和儲物櫃。
這才像個樣子嘛!何況唐佩一家今天就要來,那讓叔叔阿姨站在走廊里算是怎麼回事?
大媽和母親也算有地方休息了,大媽斜靠在躺床上,母親拉上帘子,陪父親坐在床上,剝些乾果一類補腦的零食給父親吃。
靠窗的南面還住著一位老人,不過他家是請的護工,高原跟老人簡單聊了兩句,對方是心血管疾病,再有兩天就能出院了。
時間來到下午5點多的時候,四哥來電話了,說已經到了走廊里,問高原在哪個病房?
而高原則開心地跑出病房,遠遠地就看到了身穿黑色風衣的四哥。時隔近兩年,他們兄弟終於有機會見面了。